导读：艺术家吴允铁在顺义方糖工作室的窗台上摆着几盆绿植，有两盆是长了叶子的红薯和开了花的萝卜，摆在一个装了水的塑料盒里。咋一眼像他画里的那些怪异的植物，不一样的是在那些画作里，那些怪异的植物更显绚烂、妖娆、怪异。从《造梦机》系列开始，吴允铁一直创造属于自己的梦幻世界——机械的、怪诞的、绚烂又有点颓伤的，吴允铁自称他的创作更像一颗细菌落到一颗星球上面，然后开始慢慢在分裂、生长、变异。8月开始，他将展开今年三次个展的第一场——《异常：形象的虚构与事物的视野》……
   

   “每张画都有它自己的秘密。”

　　雅昌艺术网：你学画的过程是一个怎样的经历，最早从什么时候开始画画的?

　　吴允铁：画画这个事情非常早，我有记忆时好像就是画画。在我那个年代七十年代末，80年代初，游戏这些东西统统还没有出现，在我的早期跟这个世界的接触，我觉得跟自然是更接近的。很小的时候，我们以前那种红砖，上面随便拿一块砖就可以画画。我天生很喜欢画画，这个习惯一直到后来在单位上班开会时或者是很无聊，随手都会画一个什么东西，基本上算是一个习惯。我从高中直接念的职校，后来考的厦门大学美术系，后来又回到原来的学校教书，在职业学校教了六年书。但基本上画画这个事情一直没有断，除了当时毕业之后有一段时间做装置，做一些行为，做一些影像的尝试，基本上绘画没有断。

艺术家吴允铁

        雅昌艺术网：做装置的时候是哪一年?

　　吴允铁：装置的时候应该是2000年左右，到2009年都还在做装置。当时也是有一个契机，像先锋艺术、当代艺术一出现的时候是有很多创新的东西出现。

　　雅昌艺术网：当时算是一个热潮?

　　吴允铁：起码某种程度上我看到最有意思的书籍应该是那部分，包括像是2000年、2001年的时候，艺术家黄永砯有到厦大做了一个高研班，我觉得黄永砯可能是我碰到最有意思的老师，因为他的一些教授方式是完全中国式的。比如当时他会让你围绕一个母题每个人做一个作品，可能有一些人很早已经有想法了，我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作品?但是有些同学没有任何概念，就向黄永砯讨教，他什么都没说，看这个同学手指上面有拿一张票，说你就做票吧，用这个票来做一个作品。事后我问他为什么让同学拿这张票去做作品，他觉得你既然什么想法都没有的话，这个东西的出现可能是一个契机。没有什么理由，但是出现了一个这样的东西，你往这方面去思考或者是怎么样，这种过程可能是超出你意外的。在跟他的接触过程当中发现他很多思路属于这种不讲逻辑的，而是更接近禅宗意味的东西，但他对情况又是能把握的，并不是乱来，并不是说因为有其他状况就中断了他的思维逻辑，这种东西一直在，也是有效的，他做了很多能对别人有启发的作品。

吴允铁《黑桃皇后》 60x83cm 水墨设色  2012

        雅昌艺术网：从学校出来是什么时候?当时主要在泉州画画吗?

　　吴允铁：02年大学毕业。在泉州，刚毕业那段时间是我创作一些装置相对比较多的时候，因为在地方做这些事情更有意义。因为泉州那个地方当时的背景相对来讲都是画画的，都是美协这种系统的，那个时候如果到北京可能第一个选择就不一定做这个事情。我觉得任何一件事情的发展有一种机会或者是机遇、机缘，很难抛开这种东西，可能恰好在那个时间中聚合，导致你会或者不会做这样的一件事情，所以越到后面我发现甚至我画的每张画都有它自己的秘密。有可能一个东西一开始对它寄予很多厚望，实际上你接下来这周要忙的事情会出现很多新的状况，往往导致的东西会偏离你很多预想的。

　　雅昌艺术网：当时你在泉州会担心你做的创作周围没有人会理解吗?

　　吴允铁：当时不觉得。如果遇到一个人跟我说什么，道理我也会听，但问题是当时没有那样一个人或者一个机会出现，一直没有这种东西出现。我们跟几个朋友做了一个叫T工作室，基本上那一类型就是类似于“厦门达达”在某个时间点的重新再造。因为泉州有一个特点，每个阶段都会产生一些画派，然后后面就消失了，接下来隔一段时间会出现这样的东西，然后又消失了。当时像蔡国强我很早就知道，蔡国强最早还不是很有名气的时候，他参加威尼斯双年展做了一个《龙来了》，国内的《江苏画刊》有报道，但严格来讲他对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这个人，他的名气，很多事情跟泉州都无关系，他会跟你发生关系，实际上他的创作理念有一点比较典型。但当我面对一个比较典型的，“强”的东西，像弗洛伊德，博伊斯、杜尚这样的艺术家，我都有一种本能的东西：我不会接受他们的影响。说起来也很奇怪，像宫崎峻反而会，一开始就觉得它就是一个动画片，这个东西不把它看得很“高”，它反而会潜移默化的影响你。等到某个时间段，你才发现受它影响太重了，原来觉得不怎么厉害的东西，其实发现很强大。

{nextpage}

吴允铁 《不眠夜》60x180cm 水墨设色 2012

        重新组合 更“有效”的发力

　　雅昌艺术网：刚才提到宫崎峻，宫崎峻对你是有影响的吗?

　　吴允铁：我画完10年的那批画，我发现很多飞行器，为什么画那个飞行器的时候，我发现它对我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影响。我可能目的不是要去画卡通，只是放任我的喜好。可能在我们那代成长起来的，日本卡通本身就是一个跨度的东西，我觉得正视这件事情。正视宫崎峻，正视卡通，它有办法帮我来梳理现在要做的那个事情，哪些东西不应该来实现，哪些东西是你纯个人的喜好，在某一个阶段应该回到它的角落去，除非它有一种更大的价值被体现出来。

　　雅昌艺术网：回到近期的创作，无论是画面上的植物还是人物也好，看上去都有点儿怪异，有点像日本的，或东方的那种味道的病态美?有一些画看上去就是一个废墟的道场?

吴允铁 《旅行笔记》60x180cmx5 水墨设色 2011-2012

    吴允铁：在中国的传统里面有一种比较病态的审美。日本文化本身也是比较广义上的中华文化的一个分支，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大陆已经中断了一些传统，在日本还在某种程度上延续着，亦或成为一个变体。对我来讲，这个东西的接收的东西不是一个很主动的过程，可能接收的是很自然的，其实凭感觉，基本上我接收一个东西还是凭感觉，第一的感觉特别重要。像对日本浮世绘的东西也不拒绝，只要一个东西足够有效或者是有转化的可能，都会去用它，但是没有哪种东西会一直在那边一直停着。

　　雅昌艺术网：这次的个展一共展了几个系列，展览的构架是怎样的?

　　吴允铁：这次的个展主要是“机械”的那部分，还有一些植物跟风景的这部分。除了现在画的人物跟之前画的机器系列有一个比较明显的区别，其实更多时候一些母题元素是交叉在一起的，并没有非常明显区分这一系列是什么样，另外一系列又是什么样?创作的时候我是把它当成是我在造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是属于用自己的眼光建构起来的一个东西。当然也可以区分，比如说有一些题材偏重于飞行，有一些题材是各种奇怪的植物，或者更传统的说法可以当成花鸟，现在还画一些人物，但基本上整个的体系是互相交叉融合的一个“世界”。

吴允铁 《狐》70x92cm 水墨设色 2013

　  雅昌艺术网：那你每一阶段创作的状态有没有给自己设置问题，比如一个阶段要完成什么课题等?如何描述你自己的状态?

    吴允铁：是这样的，最初在画这批作品，我没有明确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没有给自己设定这样的一个前提，等于说这部分作品一开始是一个了解自己的过程。完完全全以自己的喜好，想到什么就画什么，彻底地放开。2010年的那批作品出来有一个参照物，这个时候就可以做一个比较理性的判断，出现的一些符号、元素，哪些是有效的?画画的很多时候是一种完全个人的目光，有一些东西只属于你自己，不属于别人。你看的时候有乐趣，但是别人是接收不到的，所以我觉得创作起码应该有一部分是有共通性的，你感受到了，别人也应该能够感受到这部分。基本上它的过程是一开始完全放开，后面慢慢寻找一些更有效的组合跟关系，整个这个过程是慢慢地在创作中不断地去思考、总结。到现在再创作的这批人物跟植物，就会有非常明确地说接下来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内容跟体现。包括我要的那些肌理的背景，这些都是有选择，不像一开始是完全放开，出现什么东西我就画什么东西，到后面是越来越有选择，东西越来越少，选择的元素越来越少，把前段时间不是那么有效的元素或者说太泛滥的元素慢慢清除出去，基本上是这样的一个过程。

{nextpage}

吴允铁《静夜无声》 60x83cm 水墨设色  2012

    雅昌艺术网：是在做一个“减法”的过程还是在做一个梳理的过程?

　　吴允铁：现在是在做一个应该跟你说的类似，但是我现在找不到一个区别你刚刚说的这两个的一个词。是类似这样的，东西越来越少，越来越有效的一个方式。可能我要表达的东西跟古人之前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我不能把那个东西直接拿过来，我要重新组合一下。包括文字这种东西经常用着用着它的功效就用掉了，传达这些内容必须重新找到一些组合才能传达同样的一个意思，原来有一些词汇可能又能表达这个东西，但是已经失效掉了，让你重新找回。

　　找到传统的根再让它生长出来

　　雅昌艺术网：你现在的创作最早要追溯到纸上作品《造梦机》那个系列，慢慢的过渡到宣纸上的创作，你一直在造一个很自我，很错综复杂的一个世界。包括所采用的材料及手段，更像是综合的创作，跟单纯的水墨不一样的尝试，这当中好像又可以看到一些传统山水画的元素，有一个交集?

　　吴允铁：当时画很小幅的纸上作品，现在回想起来有点儿像是在一个荒芜的星球。突然有一颗细菌落到这颗星球上面，然后这个元素开始慢慢在分裂、生长。当时画它的时候，是无意识地在纸上画一些类似长状物的东西，这种状态跟达达主义的写作有点儿关系，无意识的，你自身有一种表达了那种机械的或者是下意识的乐趣，然后我就放任这个东西，放任这个东西就会显现出你某种肌肉性记忆的喜好，就是你的肌肉习惯喜欢某一种形状。

吴允铁《光》 142x180cm 布面丙烯  2010

    像肠状物，是一段一段的，本身没有一个独立的内容。我刚刚说的这种状态是跟这个东西是很容易对接上的，像机器，因为机器并没有一个具体的形象，是一个飞机或者是一个什么东西。从一开始机器的一个零件，然后我觉得机器有一点暗示，它是一种比较冷酷的状态，这种东西可能跟我内心有某种层次上有一些契合，机器的出现是跟我刚才说的那种长状物的形状两个是混在一起的，一开始出现这种形象几乎都是比较破碎的，即使你最后在画面能看到一个相对比较大的一个形象，也是由一开始的那些破碎的片断无意识地连接成到这里。我可以画成一个飞船，但实际上一开始就由那些碎片开始的，所以是这样的一个状态。

　　这个过程之后是一个挺不错的过程，但一开始我没有把它当成很重要的创作，完了之后我开始用不同的办法去拓展这个母题。比如我开始画布面丙烯，因为我更早有一个阶段专门创作综合材料的作品，所以对各种材料的运用自己比较有数。中间这个阶段用布面丙烯包括用宣纸贴在布面上面，在做一些不同材质的尝试，这个时候就发现其实像宣纸的这个部分比画在布面丙烯上的气质更对。因为像我画在布面丙烯也是用一样的方法，一开始也是用颜料自由在上面泼，但是布跟颜料的接触并不敏感，就觉得不行，后来就把宣纸贴在布上面，稍微敏感了一点点，但是这两个的结合又会有一点点问题，可能不是那么牢固或者怎么样。最后找到了发现就用宣纸吧，我选用云龙宣，因为这个宣纸特别结实，跟常规的宣纸不一样，常规的宣纸一弄就接不起来了。这种宣纸特别结实地，刚好可以承载这个东西，然后又足够的敏感。再一个就是我因为之前也画过油画，做过铜版，会把一些其他画种的技巧，包括岩彩画我也弄过，把这些都加进去。我觉得这样的状态是一种比较自由的，我不用担心哪方面的技巧是我不能驾驭的，基本上都能把握，主要解决的就是说这种个人的原发，怎样让它对更多人也是有意义的，然后会去寻求一个对多数人有效的一种叙事。

吴允铁《制造“亚当”》 115x140cm 布面丙烯  2009